昭安伯夫妇相视一眼,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绝望。他们清楚,此刻再没人能救他们,唯有抓住“求情”这最后一根稻草。
二人强撑着胡乱理了理散乱的衣襟,又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,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。
随即,昭安伯率先上前一步,对着正熙帝深深叩拜:“陛下、皇后娘娘,臣夫妇先前是猪油蒙了心,一时糊涂才苛待了母亲,求陛下娘娘开恩,再给臣一次机会!臣愿戴罪立功,往后定将母亲奉若珍宝,日日亲自侍奉,让她安享晚年,用余生弥补这些年的过错!”
昭安伯夫人也跟着跪倒,哭得梨花带雨,语气里满是悔意:“都是臣妾的错!是臣妾听信了娘家的谗言,才做出那些糊涂事!臣妾发誓,今后绝不再补贴娘家分毫,一门心思伺候母亲,绝不让伯爷没了母亲依靠!
如今昭安府人丁凋零,本就冷清,若母亲再走了,我们夫妇俩就真成了没人管的孩子,求母亲看在府里冷清的份上,留下来吧!”
这话说得实在滑稽,两个这个年岁的人了,竟把自己比作“没人管的孩子”,可他们脸上的慌乱与恳切又不似作假,倒让人分不清该笑还是该叹。
此时,有几个勋爵出身的官员,也纷纷出列求情。
“陛下,此事说到底仍是世家内务。老夫人今日既能站在这里敲登闻鼓,可见身子骨尚健,并未到性命垂危的地步。经此一事,昭安伯夫妇定已知错,不如给他们一个悔改的机会,也全了老夫人的名声。”
“昭安伯夫妇虽有错,却也并非十恶不赦。若真准了和离,不仅昭安府颜面尽失,也会让天下人觉得朝廷对世家过于严苛。不如从轻发落,令他们好生侍奉老夫人,也算是两全之策。”
一时间,求情的声音再次响起,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,都在劝这正熙帝网开一面,给昭安伯夫妇一个弥补的机会。
听着官员们此起彼伏的求情声,温以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那笑声清冽,瞬间压下了堂中的嘈杂。
她抬手将一叠新的卷宗掷在案上,纸张碰撞的声响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。
“诸位大人说这是家事?说他们尚有悔改之机?”
温以缇拿起最上方的账册,声音里满是讥讽,“那本官倒要问问,私放印子钱、盘剥百姓,算不算家事?挪用朝廷拨给地方赈灾的银子,算不算有悔改之心?”
她展开账册,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记录,朗声道:“陛下,臣查到,昭安伯近五年内在京城及周边县,以月息五分的放贷,逼得二十余家农户卖儿鬻女、五家商户破产!这里有借贷人的画押证词,有他们收取高额利息的账本,每一笔都清清楚楚!”
“更甚者,昭安伯借着昔日与京营旧部有交情的由头,对外谎称能疏通关系,为商户子弟谋得京营校尉之职,先后收取五户商户共两万两白银,却只给人塞了个不入流的杂役名额。
有商户察觉被骗上门理论,竟被他以诬告勋贵为由,送官治罪,关了整整三个月!此事有京营指挥使的回函为证。京营选官从未经私人渠道,更无校尉之职可买卖!”
温以缇将这些罪证一一拍在案上,“他们无实权,便借勋贵名头欺压百姓、诈骗钱财;无势力,便用阴私手段报复异己、强取豪夺!这些事,哪一件不该治罪?”
温以缇将证据一一铺展在案上,从贪墨赈灾款到私放印子钱,从包庇家奴强占民宅到暗中与商勾结牟利,以关系谎言谋取私利,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,连带着之前苛待老夫人的罪状,密密麻麻堆了半张桌子。
“他们苛待老夫人,是为不孝,贪墨赈灾银,是为不忠,盘剥百姓,是为不仁,欺骗谋官,是为不义!”
温以缇抬眸扫过为其说话的官员们,语气掷地有声,“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,诸位还要为他们求悔改之机?当真是好官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