横卧在州河之上的这座石桥始建于隋朝,唐宪宗年间有过修缮,过桥向西北方向行约三十里,便可直达蓟城南门,那里正是李思安攻城大军的军营所在,向南则是五里桥隘口,过隘口便是驻跸台。
此刻,石制的桥身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,栏杆上还留着文人题刻的诗句,然而这些“清风明月”的字迹正被逃亡者的血手印覆盖。
陆道岩勒马立于高岗之上。
年方不及二十的小将身披玄甲,甲片上凝着晨露,阿姊亲手给他缝制的猩红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。他望着对岸黑压压的人潮,修长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手中长刀,两道剑眉也不禁紧蹙起来。
当桑乾河南岸的半空升起黑烟时,他知道刘守光的兵马袭营得手了,紧忙让人起狼烟示警,不到半刻钟的时间,陈参所在的五里桥隘口也升起狼烟,那是向驻跸台效节军大营传递的讯息。
“校尉,他们逃过来了!”
副将李护跟在陆道岩身侧,低声道。
陆道岩微微颔首,阳光在他年轻的面庞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
此刻,他想起临行前沈烈的叮嘱:“道岩,此战关键不在杀敌与阻敌,而是要让那些偷袭得手的平州军咬向蓟城,这才是你首要之责。”
试问能不能挡住平州军过云渡桥,拼死一战倒是不难。
如此就能把那些袭营军骑挡在桑乾河西,不会对围攻蓟城的李思安构成威胁,也能给李思安调整兵力提供充裕的时间,甚至都能做到对那些平州军骑的合围。
这是对整个战局最有利的做法。
然而,他却不能那样做,他的任务并非是阻杀,他所担负的责任也与整个战局无关,只是确保那些袭营的平州军必须攻向蓟城,而不是南下,威胁到效节军大营。
虽然陆道岩对此有不同的看法,但这些看法只会留于心间,绝不会因此违背沈烈的军令。因为他清楚,这看似自私之举,实则是精明的保命之道,许多有本事的人都死在不谙此道上。
“传令。”
陆道岩的嗓音清亮却不容置疑:“按原计划列阵布防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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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缓缓举起长刀,两千步卒如臂使指般列阵,枪尖所组成的寒铁丛林在晨光中闪着摄人心魄的精光。军阵并没有紧堵在云渡桥的另一端,而是与石桥隔着距离,腾出了一定的缓冲空间。
“弓弩准备…放!”
随着这声令下,死亡之雨倾盆而降。
黑云般的箭雨掠过河面,精准地射向那些未过桥的逃亡者以及追击的军骑,中箭之人像麦子般倒下。
一名靠前的骑兵被三支弩箭同时洞穿身体,从马背摔落在桥头的石碑上,他徒劳地抓挠着石碑上“云渡”两个大字,指甲翻裂,在石面上留下十道血痕。
“再放!”
陆道岩的刀锋微微下压,第二波箭雨立刻调整角度,将冲在最前的骑兵射成了刺猬,同时也减缓了桥对面的冲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