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相当西沉的阳光下,冲和一步步走了上去,朝着自己还在勉力维持大阵的老友摇了下头。
白横秋没法说什么,刚刚第一次冲击的威力他已经亲眼见识过了,若是那都没有尽力,简直是自欺欺人,甚至他心里晓得,本来对方不需要蹚这趟浑水的,退一步,可以不出武关的,但对方还是来了,并且先协助自己立阵,后亲身对抗,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极高,这已经不算是仁至义尽了,而是全力相报。
无需多言什么,白横秋冷静询问:“道兄的包裹呢?不敢劳动至尊神偶,借包裹阻断当面,咱们撤兵。”
冲和摇头以对:“晓得此战关系重大,包裹裹着神偶,留给我那弟子了。”
“这是天意。”白横秋想起之前喊对方帮忙隔断浮桥时对方的一时失态,陡然醒悟,若是彼时包裹在,之际隔绝对岸通路便是,哪来的后来自己催促下的仓促对决,但事到如今,只能如此说了。“这是天意。”
“天意随人心。”冲和肃然以对。“事到如今,咱们兄弟尽人事吧!”
“那就请兄长断后,容我收兵。”白横秋点点头,做了托付。“不然今晚在这路中就要离散的。”
冲和自无不可。
头上棋盘渐渐缩减,张行没有半点犹豫随之收敛——不是什么心有默契、君子体面什么的,而是他现在都还两腿打颤。
就这样,傍晚时分,一场蛇头蛇尾般的战斗落下帷幕……诚如张行之前判断的那样,这一战,本身不过是让一些人放弃幻想的一个趔趄而已,真正的决战早在河内、南阳,包括可能的毒漠、雕阴打完了。
然而即便如此,到了晚间,局势还是发生了变化。
具体来说就是,程知理窜的太远了。
这厮带着伍二郎、范六厨,加上伍大郎的本营,越过了战线后,一马平川……要知道,关西军是进军途中因为黜龙军停下临时改为突袭状态的,再加上这段武关道的丹水南岸地形狭窄,不算是主流通道,所以只留下少部分兵力做呼应而已。
结果就是,意识到可能的机会后,程知理改变了方略,他下令范六厨带领所有步兵,扭头钻入了南侧山梁,翻山回营……这当然注定是一个艰难的历程……而他本人与伍二郎则率领三营凑起来的七八百骑,一路向西,畅通无阻。
他们抢在关西军主力之前先抵达对方前一日宿营处,却因为担心身后即将撤军而大宗师将至放弃了与守军的纠缠,依旧顺着狭道向西。
到了当夜,抵达丧失关卡功能的武关时,不出意外的发觉,此间营寨毫无防备!
于是乎,伍二郎当先持一杆巨木扫碎关前拒马,程知理率骑兵突破武关之后,再回头放火,点燃草料、夺得一些牲畜后也不管其他,继续向西。
隔了一日,等到了二月最后一日,也就是廿八日下午,他们借着沿途双方设立的营寨补给,居然冲到了空虚的蓝田大营!
这个时候,七八百骑当然无法破掉人家的大营,可架不住程知理脑子活,他拉住了想要尝试进攻的伍二郎,先是明确告知了蓝田大营的人,说白横秋已经被斩杀,关中府兵尽没!然后毫不迟疑的又去了长安!
伍二郎亲自登上长安城,砸碎了一个角楼,宣告了同样的消息,引发了骚动后,马不停蹄,又跟着程知理于当夜抵达长安城另一侧的小城阿城。
这一次,他们成功占据了这座本来是府兵屯驻训练此时却空荡荡的军城。
而翌日一早,能文能武的程大郎开始发布告示,自称关中安抚大使,一面不停宣告武关道内白皇帝身死、府兵尽没的事迹,一面安抚民众,招降纳叛。
就在长安的西面,大后方的核心之地,一整日,都没人来讨伐他们。
随即,关中震动,竟真有人来做投降。
要知道,前两天就有一个消息自渭北传来,说是雄伯南自河东出兵,攻下了蒲津关内一侧的渡口与城池……当时长安风声就不好;而程大郎发布告示第二日,又是一个坏消息从更西面传来,说是靖安台中丞、皇族姻亲窦尚在灵武易帜,原因是陇上兵马在榆关一战全无,鱼皆罗都战死了,不得不降。
到此为止,还是没有人讨伐占据阿城的程大郎。
这个时候,惶恐不安之下,城内的窦氏全族忽然集体出逃,进入阿城!
这就好像什么水阀门被打开一般,接下来,周遭郡县、长安官吏、蓝田大营里的辅兵,纷纷扰扰,七零八落,一瞬间就把阿城给挤得满满当当,程知理居然组织起了一支奇奇怪怪的万人规模的部队,里面不乏凝丹、成丹高手,甚至还有足够的后勤供应。
这一天是三月初二,白横秋自武关道撤回了蓝田,张行都率大军卡在武关不敢轻易进来呢,结果却迎面撞上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关中形势。
平心而论,这些坏消息已经不能给白皇帝带来多余的心理震动了,尤其是路上他已经知道程知理跑过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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