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时行愣了许久,赶忙跪在地上,五拜三叩首,俯首帖耳的说道:“臣请陛下怜悯,臣请致仕归乡。”
他是真心的。
他求的是荣,可是被京营锐卒杀了,那他得到的只有辱,哪怕是正史记载他多么的伟大、光明、正义,但人们还是会相信,是他谋害了中兴圣主。
就像宋太宗的烛影斧声,这事儿根本没有发生。
烛影斧声,在宋仁宗时候,一名叫做文莹的僧人,在《湘山野录续录》编纂的野史。
而后在南北两宋交际,宋高宗无后,当时民间普遍认为应该把皇位还给赵匡胤一系,而不是仍在赵二这一系传位。
这个野史这才广为人知,最终宋高宗的养子宋孝宗,的确是赵匡胤一系。
为江山、为万民赴死,申时行是十分乐意的,士大夫追求的就是一场极致的落幕,可这种死法,他是完全不能接受的。
“申阁老言重了,明日申阁老陪朕去操阅军马,你和朕一起出现,军兵心中的疑虑,自然打消了。”朱翊钧对这事儿也很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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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京营?”申时行呆滞的看着陛下,锐卒对他的敌意没有消除,甚至有所加强,锐卒们会一直盯着申时行,但凡是他有一点点僭越之举,恐怕就会有军兵行诛奸之事。
“朕让你跟着一起,你就跟着一起来就是,没什么,锐卒都是讲道理的人,不必害怕。”朱翊钧再次肯定的说道,他要是躲着,反而这事儿永远解决不了,去一次,误会就解除了。
“臣遵旨。”申时行再拜,陛下当然能保得住他,他只要去了,就能化解。
申时行是个贤臣,直面矛盾的勇气,不是每个人都有的,而且申时行此行,还有点直面生死的大恐怖。
第二天,皇帝带着申时行出现在了京营,转了一个大圈,在军兵面前出现。
申时行起初还两条腿打颤,但随着走动,他发现,锐卒们看他的眼神,变成了疑虑,而不再是敌意,申时行终于稳定了心神。
只要陛下还在,京营锐卒就真的很讲道理,但陛下若是不在了,锐卒还讲不讲道理,那就没人知道了。
“申阁老你也看到了,这就是朕为何要推行乙未军制的原因。”朱翊钧在武英楼休息了下,对着申时行解释着乙未军制推行的原因,防止京营骄纵和暴力失控的必要步骤。
人是靠不住的,只有建立完善的制度,并且把制度执行下去,京营才能一直靠得住。
“臣听说了,大将军为此付出极大。”申时行由衷的说道。
这就是朱翊钧要的效果,戚继光不是看花了眼,而是为了大明计,不顾自己荣辱安危,哪怕是申时行都这么觉得,而不是觉得戚继光有什么野心。
“松江府的案子你怎么看待?”朱翊钧问起了这位曾经的松江巡抚申时行。
申时行郑重思索后说道:“胡峻德做的没错,势要豪右其实不怕朝廷,他们只怕陛下。”
申时行的回答在保护胡峻德,胡峻德的扩大调查范围,已经有点倍之的味道了,要是真的按倍之算,胡峻德即便是不被杀头,也要被褫夺官身,胡峻德当然知道,但他还是干了。
垄断资本这个庞然大物,之所以还在水面之下,而不是浮出水面,就是因为陛下还在,陛下的京营还在,有形的军靴还踩在看不见的大手之上。
陛下不在,胡峻德只能把这批势豪全都杀了,消灭垄断资本的主体,为太子成长,争取到几年的时间。
申时行没有任何遮掩,完全讲明白了胡峻德、松江、应天、扬州、杭州等江南地区的知府,为何借着叫魂邪祟和极乐教的名义,大肆稽查势豪的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