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臣教徒无方,识人不明,致使门下出了陈松这等揣测圣意,冒进寻衅,最终招致杀身之祸,连累国家折损栋梁的蠢材,老臣罪一也。”
“老臣治家不严,未能约束族中子弟,使其与朝中部分官员往来过密,言行无状,以致军国机密外泄,为蛮夷所趁,此乃老臣失察之罪,罪二也。”
“老臣年老体衰,精力不济,恋栈不去,致使朝局不稳,党同伐异之风渐起,未能为陛下分忧,反而处处掣肘,此乃老臣不忠之罪,罪三也。”
他每说一条罪状,便磕一个头,说到最后额头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。
大殿之上,鸦雀无声。所有人都被张阁老的这番操作给惊呆了。
这哪里是认罪,这分明是自保!
他把陈松的死,归结为揣测圣意,冒进寻衅,轻轻地就把李琼的嫌疑给摘了出去。
他把情报泄露,归结为族中子弟与官员往来过密,把自己从主谋,变成了一个失察的受害者。
最后,他再以退为进,主动请辞,摆出一副为国分忧,不愿再添麻烦的高姿态。
好一招断尾求生!
他这是要牺牲掉自己的一些党羽和名声,来保全自己的性命和整个派系的根基。
正德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色的讥诮。
他知道,张阁老这是在向他,也是在向李琼服软。
他递过来一个台阶,一个完美的台阶。
正德帝沉默了许久,久到让下面的官员们都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他才缓缓开口,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痛心和惋惜。“张爱卿,你这是何苦,你为我大周操劳一生,朕岂能不知你的忠心,此事错不在你。”
他看向殿下的镇北王齐振,后者从始至终都像一尊石雕,一言不发。
“王爷,你以为呢?”
齐振终于抬起了眼皮,他上前一步,声音洪亮如钟。“陛下,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”
“李琼此战,虽有行险之举,但终究是扬我国威,歼敌数万。至于陈大人之死,乃国之不幸,然蛮夷未灭,非议论功过之时。臣以为当务之急,是乘胜追击,彻底扫平北患,方能告慰陈大人在天之灵。”
他这番话,看似在为李琼开脱,实则也是在给皇帝台阶下。
他把焦点从朝堂内斗,重新拉回到了边境战事上。
正德帝心中大定。
他要的就是这句话。
他站起身,朗声道:“王爷说得对,国仇家恨,当以血来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