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行抬眼,淡淡道:“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,你尽了力,但事情未必会如你所愿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
安王情绪有些激动,“若是夷族当真出兵,李成德岂能守得住?眉州若是失守,几万百姓又该如何?”
晏行古井无波,“你想怎么做?”
“三哥,我想去跟父皇请缨驻守眉州。”安王身子微微前倾,语气带着恳切,“你是懂眉州的,也是懂夷族的,若是父皇同意我带兵驻守眉州,你可愿意与我同去?”
“皇上不会同意。”晏行提起茶壶,手一倾,琥珀色的液体如同一根细线流畅的注入杯中。“李成德如今驻守在眉州,夷族不动,大夏国泰民安,皇上此时如何会让你去?”
安王一噎,顿了顿才道:“我跟父皇提拆榷场、增兵眉州,父皇直接说我危言耸听。”
他抬眼看向晏行,眼底满是郁色,“你说,父皇怎么就看不到?这朝中的大臣怎么就看不到?”
他们不是看不到,而是想要侥幸获得片刻安稳罢了。毕竟安稳的日子过久了,便忘了这份安稳是如何得来的。
晏行眉眼深深,前些日子,夷族从榷场买了大批铁器,说是打造农具,可夷族从来不屯田开垦,哪里需要打造这么多农具?
眉州榷场设在平缓地带,无险可守。一旦夷族发难,半个时辰就能攻入眉州,到时候,眉州的百姓,还有驻军,都要腹背受敌。
安王眉头紧锁,苦笑一声,“你我都清楚,夷族的交好之意不过是缓兵之计,可父皇……他不信。”
晏行将杯子递给安王,安王一口饮尽,入口极淡,隐隐带着梅花的香味,入喉却辛辣热烈,让他一愣。
是酒不是茶,而且还是如此清淡却又霸道的酒。
“皇上不是不信,而是去年眉州惨败,朝廷损了不少兵力,他怕再动兵戈,会怨声载道。”晏行举着杯,“他心里有顾虑。”
顾虑?士人的顾虑只是耽误一生,天子的顾虑极有可能便是生灵涂炭。
安王双眸晶亮,如同燃起两簇火苗。
晏行将杯中酒喝下,轻描淡写道:“这是姜姑娘用梅花雪酿的酒,今日刚送了一坛子过来,你有口福了。”
“可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良辰美景不多得。”晏行拿起桌上的玉笛,“若你是来找我喝酒,我们大可一醉方休,若是来说别的,恕我无能为力。”
不等安王说话,他将笛子放到唇边,清越的笛音响起,居然是一首《春晚》
留春不住,费尽莺儿语。满地残红宫锦污,昨夜南园风雨。
小怜初上琵琶,晓来思绕天涯。不肯画堂朱户,春风自在扬花。
笛声悠扬,在暗夜中听起来莫名让人伤感。安王沉静下来,手指和着笛音轻轻在桌上敲着,明明是万家团圆的大年夜,却因心中怀着心事,各有惆怅。
除夕的一夜,成了寒冬与春日的分水岭。
翌日一早,平阳的集市上已是一片春意融融。集市上尽是穿着簇新衣衫的女眷和孩童,也有一些年轻公子头上戴着花,一点不输女子的装扮。
集市两边店铺搭建的彩棚里,摆放着帽子、梳子、珠翠首饰、服饰等各色商品琳琅满目。酒楼也悬挂上了“新酒”幌子,招徕顾客。
花市更是人流如织,卖花买花的人熙熙攘攘,一些摊贩在附近摆摊售卖馄饨、炊饼、油炸果子、汤圆、羊杂碎汤等小吃。